马王堆汉墓发掘记
马王堆汉墓发掘是我国20世纪最重大的考古发现之一,因一号墓中出土了两千多件珍贵文物和一具保存了2100多年而未腐烂的女尸而令中外震惊。在事隔30多年后的今天,我们特约当年参加发掘工作的考古专家和我们一起重温这一重大考古发掘历史,相信会引起广大读者的兴趣。
千百年来,一个形似马鞍的土堆兀立于空旷的原野上;一个关于汉景帝的两位妃子和她们的儿子的传奇故事广为流传。
马王堆位于长沙市郊的东屯城附近。远眺马王堆,它是一处高出周围平地20多米的椭圆形土堆,方圆不到1公里。实际上,它是由东西两个并列土堆组成,土堆上各有一个四五米高的小山包。由于周围是一片空旷的原野,从而使马王堆显得高突兀立。
马王堆上的两个小山包并列而立,其形状似马鞍,故在明清以前,马王堆被称为“马鞍堆”。随着时代的变迁,因“鞍”字在长沙地方口音中与“王”的发音相近,马鞍堆就逐渐演变成了“马王堆”。马鞍堆变成马王堆,除了地方口音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与史书记载有关。据史载,公元923年,后唐取代梁,一个名叫马殷的人被册封为楚王,并以潭州(今长沙)为统治中心,管辖今湖南全省、江西西部、贵州东部和湖北南部地区。公元930年,马殷去世,其子马希范继位。至北宋,楚国灭亡,马殷家族统治湖南达数十年之久,迄今长沙市内仍保留了一些以“马王”为名的遗址,马王堆就是其中之一。在楚王马殷家族消失数百年后,清人认为马殷及其家族死后葬于马王堆,但由于史料记载不足,故只好以马殷家族的疑冢称之。
还有人认为,马王堆是西汉时期长沙定王刘发的母亲程、唐二姬之墓。据史载:在长沙县侧十里,有西汉长沙王(刘发)埋葬其母程、唐二姬的“双女坟”,坟高7丈。史书中还有一个有趣的记载:长沙王刘发的母亲唐姬原是汉景帝的宠妃程姬之侍女。一天,汉景帝传唤程姬侍寝,但程姬正遇经期,皇上的旨意不可违抗,程姬便想出一个办法,从她的侍女中挑选了身高相当、容貌相似的侍女唐儿,装扮一番,代替自己与景帝同房。那晚景帝宴罢归房,醉眼朦胧,在昏黄的灯光下不及细看,就与唐儿同床共寝,唐儿因此怀上龙种,为景帝生了个儿子,取名刘发。刘发因为是侍女所生,所以他长大成人后,景帝将他封为“乃人口一万五千户耳”的长沙国之王,封号定王,并让其远离长安。后来刘发知其身世,对唐、程二姬十分孝顺,在临湘(今长沙)城内高筑土台(即今长沙市的定王台),时常登高远眺长安城,思念其母。在唐、程二姬相继去世后,刘发将她们的尸体由长安运至临湘,安葬在城东几里之外的土堆中,并在土堆上竖立起一根高大的旗杆,杆上吊挂一只红灯笼,每当刘发站在定王台上远眺大红灯笼,就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母亲。
马王堆究竟是五代楚王马殷家族的墓地,还是汉代的“双女坟”?从史书上难以确定。1952年,我国考古学家对马王堆进行了实地考古调查,从马王堆的地貌、地层堆积和土质等情况分析作出结论:马王堆不是一处自然的高大土堆,而是由原有的一座仅高六七米的椭圆形自然土堆,后经人工培土逐渐升高、加大而形成的,是一处汉代贵族的墓葬群,但墓主人究竟是谁?一直未有定论。
防空洞施工现场,一个民工将钢钎插入土中,无意间的动作拉开了震惊世界的考古大发现的序幕。
1971年,马王堆已是湖南军区所属的一所医院的所在地。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该医院为“战备”需要,在该地修建防空洞,正在施工当中。当时两条防空洞分别由东向西和由南向北向土堆中部挖去。在由东向西的防空洞挖进20多米时,洞内的土质发生了变化,由原生土变成了松土,洞顶和洞壁也经常出现塌方。更为奇怪的是,防空洞底部的土质也很松软,有民工休息时将钢钎插进土层,拔出来后发现土层上形成一个小洞,洞内有一股凉气冒出,还有淤水从洞内冲出来。民工虽觉奇怪,但没太在意。后来,又有民工休息时无意中将点燃的火柴蒂碰到了从洞内冒出的凉气,结果凉气一下就燃起来,火焰呈蓝色。这时民工中间一片哗然,有人就说这是地下的“鬼火”。消息传开,民工们再也不敢继续往下挖,有人干脆就卷起铺盖回家了。这样一来,工程面临停工的威胁。怎么办?医院方面将此情况上报,有关方面旋即电告湖南省博物馆,要求派人前往调查。
笔者当时正是湖南省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接到任务后,博物馆的领导、几位挖墓老师傅和笔者一行数人于3天后赶赴现场进行考古调查。
我们首先进入由东向西的防空洞。当走进洞内20多米时,发现防空洞的洞壁、顶部以及底部的土质有所变化,不仅土质松软,而且从土中还发现了已炭化的颗粒,土质有经过夯打的痕迹。我们又查看了钢钎在防空洞底部留下的小洞,并划燃一根火柴,将燃着的明火与洞内冒出的气体接触,结果气体燃烧,火焰呈蓝色。挖墓老师傅根据经验判断,防空洞下面可能有一座保存完好的墓葬。这段防空洞所经过的地方可能是墓葬中的填土部位。防空洞底下冒出来的气体可能是墓内埋葬物腐烂之后产生的沼气。
随后,我们又转入由南向北的防空洞进行调查。我们刚从洞口走进四五米就发现洞壁上有一团呈椭圆形状的白色膏泥,非常显眼。大家都觉得奇怪这里怎么会有白膏泥呢?我们用手去抠白膏泥,感到它像磁土一样,不仅柔软,还有黏性,就像捣碎了的糯米粑。
当整块白膏泥被挖去之后,里面又现出了木炭,木炭有大有小,直往洞外掉落。一位老师傅用手向垮塌出来的炭洞中摸去,发现里面有两块横竖搭放的大木块。他将手缩回来,说:里面可能是一个大木椁的一部分。我们立刻意识到:这里果然有一座墓!
为了保密,我们将落到洞外的木炭重新塞回洞内,再将白膏泥填在外面,保持原样不动。走出防空洞,我们又爬上土堆顶部观察,发现其中由东向西的防空洞底下的古墓正好处于东边土堆的正下方,而由南向北的防空洞底下的古墓则位于土堆南边,据此我们估计,西边土堆下还应该有一座古墓。
这就是在以后的日子里陆续发掘出土的马王堆一号、二号和三号墓,震惊世界的长沙马王堆汉墓考古大发现也由此拉开了序幕。
这是一次极为艰辛的发掘工作,规模巨大,困难重重,令人至今难忘。
马王堆一号汉墓的发掘工作是从一号墓的封土堆开始的。20世纪50年代,封土堆上曾建过一个凉亭,后来凉亭虽不在了,但水泥基脚仍牢牢地扎在封土堆之中。我们用推土机推掉水泥基脚,然后人工往下深挖,进行了三四天的紧张施工,很快就将封土堆的土挖走。在接近墓口的上方,出现了一层平铺的白膏泥,厚约10厘米,长约20米,宽近18米。在清理完白膏泥层后,又出现一层含有沙粒的黄色黏土。挖完黄土后,几个老师傅找出了墓边,确定了墓口。墓口南北长19.5米,东西宽17.8米,近乎一正方形。
接着,我们开始发掘墓坑内的填土。挖掘工作工程浩大,困难重重,先后有1500多人次到现场参加发掘,每天参加的人数就有一两百人。
在70多天的发掘过程中,不知有多少人磨破了多少件衣服,穿破了多少双鞋,挑断了多少根扁担和多少条绳索,损坏的撮箕都堆成了一座小山。到4月上旬,墓坑内的最后一担填土终于被运走。我们对墓坑进行了测量。从封土堆到基坑底,整个深度达13米,从墓坑内挖出的土方约2万立方米。马王堆一号墓的发掘,堪称我国最为艰辛的一次考古发掘工作。
在墓坑的底部有一层白膏泥,犹如一张白色的地毯,人站在上面感觉软绵绵的。白膏泥是古人为保护椁室不腐烂而采用的一种防腐措施,一般只对有一定身份的死者使用。在长江流域的墓葬中,这一措施从春秋时期开始使用,沿袭到两汉前期。白膏泥的学名叫“微日高岭土”,它的化学成分为二氧化硅、三氧化二铝、氧化铁和硫、钙、镁、钠、钾等,矿物成分主要是石英、白云母和高岭石。它具有一定的黏性和可塑性。含水分多,分子结构紧密,渗透性极低。由于这些特性,把白膏泥埋放在墓室内的椁室上下和四周,既可避免椁室内的氧气与填土中的氧气接触,又可防止填土中的氧和水渗透到椁室中去。
要想将墓室内的白膏泥取走,也很不容易。白膏泥不宜用锄头挖,因为锄头挖下去就拔不出来。那怎么挖呢?只能用沾了水的铁锹一锹一锹地铲。由于白膏泥有黏性,比重又大,如果把它放在竹箢箕里,它就会粘在竹箢箕上,挑起来很重,搬运起来很不方便。最后我们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用铁锹将白膏泥铲成一方块一方块的,然后让人排成长队,队伍从墓室底部一直排到墓坑口,采取传递的方式,将白膏泥运送到坑外。我们用了近两个整天的时间,才将椁室顶部和四周的白膏泥运走。经估算,椁室上层的白膏泥厚约60厘米,四周的白膏泥厚约1.3米。
我们以为挖完白膏泥层后就能见到椁室,可是白膏泥层下面还有一层木炭,整整齐齐地覆盖在椁室顶上,就像一层黑色的绒毯,在椁室的四周也填塞了厚厚的木炭。木炭是具有很多细孔的无定形炭,吸水、防潮的性能良好,能起到防潮的作用。在大型的古代贵族墓葬中,木炭一般与白膏泥同时使用。清理木炭比清理白膏泥容易一些。我们用铁锹将木炭铲在竹箢箕里,一担一担地运出坑外。经测量,椁室上层的木炭厚约40厘米,椁室四周填塞的木炭厚约56厘米,总共有5D00多公斤。在墓中发现的木炭和现在的木炭相比没有什么区别,放在炉火中燃烧,仍具有很强的火力。
到了4月10日,椁室上面及四周的白膏泥和木炭全部清理完毕。基室四周向四壁内凹,形成一个南北长7.6米、东西宽6.7米、高3.2米的基室。
三个盗洞赫然出现,令考古专家感到隐隐不安:难道这座古墓早已被人盗过?
前面已提到,我们发现从防空洞底下的椁室中冒出来的气体能燃烧。据老师傅说,这是一座“火坑墓”。这种墓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保存完好,从未被人盗掘过,墓坑内的椁室用白膏泥和木炭密封,椁室和随葬物都完好无损;另一种情况是被人盗挖过,虽然椁室仍保存完好,但墓中的随葬物已至少有一部分被盗走。为什么在被盗挖后洞中还能继续冒出气体,而且气体也能燃烧呢?老师傅告诉我们:基原本筑得相当严实,从上往下挖的盗洞通常挖得很小,仅能容纳一人上下;当盗墓人从洞中进入椁室后,常常会因为难以忍受墓中有机物腐败后产生的气体,只好匆匆忙忙地从墓室中取走部分器物,然后立即爬上地面;由于盗洞不成形,洞内的填土和白膏泥很快垮塌,重新将盗洞严实地封住,这样一来,椁室中的绝大部分气体便保存下来,如果以后无人再挖洞。该墓仍然是一座“火坑墓”。
听老师傅这么一讲,我们的心悬了起来:这座墓会不会属于第二种情况呢?在挖填土时,我们特意安排了两位有经验的老师傅,请他们注意填土中是否有盗洞。当墓口的填土往下挖到1米左右时,老师傅果然发现了三个盗洞:一个为圆形,另两个为长方形。老师傅估计长方形盗洞为近代所挖,圆形盗洞则为古代所挖。
经过几天的淤泥清理,两个长方形的盗洞现出了底部,我们在其中一个盗洞内发现了一只“回力牌”男鞋的鞋底,可见这两个盗洞是在新中国成立之前挖的。
在清理圆形盗洞的淤土时发现了两枚“开元通宝”铜钱,从铜钱分析,此盗洞为唐代时所挖。随着挖掘的进行,我们的担心也越来越大:这座墓难道真的已被盗过吗?顺着盗洞往下挖,盗洞越来越小。到9米深处时,洞壁上出现了烟熏过的痕迹;到19米深处时,盗洞痕迹不见了。老师傅说:“盗洞挖斜了,没有挖到墓室。”闻此言,我们忐忑不安的心才算平定了下来。为什么盗洞没有挖到底呢?老师傅分析说:因墓坑太深,当时盗墓人的技术也不怎么样,所以将盗洞挖斜了,但毕竟还是挖了十几米深,盗墓人用来照明的火在盗洞内点燃了从墓室中渗透出来的沼气,燃烧产生的烟雾将盗洞壁熏黑,盗墓人也可能被烧死在洞内,盗墓因此停止。
揭去遮盖,一座宏大的椁室出现在人们面前。大量陪葬物历两千年至今依然艳丽如初,仿佛刚刚被人放入墓室。
在打扫完椁室上面的木炭后,我们发现在椁室盖板上还铺满了一层竹席。经过半天。多时间的努力,竹席全都露了出来。竹席刚见天日时呈黄色,犹如新的一样,但仅过了半小时,因为与空气中的氧气接触,竹席就逐渐变黑了。这些竹席的编织方法与现代差不多。在椁室上一共铺了26张竹席。在其中一些竹席的一角上还墨书有“家”字。又经过半天多的时间,我们将覆盖在椁室盖板上的竹席全部取了上来。现在,一个完整无损的大椁室终于显现出来了,它呈黄色,保存得也相当完好。经测,这座椁室长6.72米、宽4.88米、高2.8米,显然算得上块头巨大。
我们原打算在4月13日上午就掀开椁盖板,但由于消息传出后到工地上来看热闹者人山人海,白天无法工作,只好改在晚上进行。晚上九点,电灯、碘钨灯齐亮,把整个工地照得犹如白昼。20余人一齐下到了墓坑内。
木椁的构造,是沿袭春秋战国时期以来的棺椁结构形式,史书上称之为“井椁”,意思是说它的形状像一口井。八块巨大的木板拼成四个边箱,正中是一个较大的棺室。四个边箱主要用来放置随葬物,中间的椁室用以放置重重套棺。
木椁全部用粗大的木料制成,上下严密、平整,全椁70块木板之间未用一根金属嵌钉,而用扣件、套榫与栓钉结合而成。木椁所有的木板全是整块木料,最大的一块椁板长4.88米,宽1.52米,厚0.26米,重1500多公斤,估计它所取自的原木直径起码在2米以上。据估算,一号墓的木椁现有板材即达50多立方米,当初所耗费的原木至少在200立方米以上。
经过两个晚上的紧张施工,盖板被一块一块地掀开,木椁的四个边箱被打开,里面摆放着满满的随葬物,看起来保存状况都很好,就像不久前才放进去的一样。
从四个边箱的大小和存放在边箱内的随葬品分析,北边箱空间较大,应是象征墓主人生前居住的地方,其他三个边箱则象征墓主人生前存放物品的地方。因此我们首先选择北边箱开始清理。
最先取出的是一件漆案。案上存放有耳环、卮、盘等器物,有的盘上放一双竹筷,有的盘上则盛有牛排骨。这些漆器既光亮又完整,色泽鲜艳,纹饰流畅,犹如新制作的一样。接着,一个绣枕被取了出来,保存得也相当完整,这还是在我国第一次发现古代绣枕。然后,又从边箱内陆续取出了五人一组的鼓瑟、吹筝木俑、歌俑、舞俑、着衣女侍俑、彩绘立俑,以及漆钫、漆勺、竹熏罩、木杖、陶壶、陶熏炉、丝履、绣花夹袍、绣花毛巾、绣花夹袱、五子漆圆奁、绣花香蓑、九子漆圆奁、漆风、漆屏风、竹席等70多件随葬品。
在后来的几个晚上,发掘人员继续清理其他几个边箱内的随葬品。东边箱内分层堆满了随葬品,其中有一捆竹简,堆放在漆器上面,有的竹简因编绳已腐断,部分竹简散落在漆器旁。除竹简外,东边箱的随葬品主要是木俑和漆器。彩绘木俑不下45个,其中有一个戴冠的男俑,它形体高大,身着丝绸长袍,鞋底刻着“冠人”二字。漆器数量近230件,保存完好,制作精良,色颜鲜艳,纹饰优美。有的漆器尤其值得一提,如一具杯盒,在一盒内存放有七件耳杯,其中六件顺放,另一件与这六件反扣在一起,其设计堪称匠心独具。又如一件漆鼎,内盛清水,水面上漂浮着几片成形的藕片。然而,当老师傅将鼎从边箱底部轻轻地捧上来时,鼎内的藕片却在顷刻间散架。当时我们虽然对此觉得奇怪,但也没太在意。没想到,后来这件漆鼎竟成了地震部门研究长沙地区地震史的宝贵资料,证明长沙两干多年来从未发生过强烈的地震,这一推断与史书的记载完全吻合。藕片跟地震有什么关系?藕片在鼎里泡了两千多年,早已化成粉,却能保持原形,但鼎在老师傅手中轻轻一晃,藕片却融化在了水中,这不正好说明当地在过去两千多年中晃都没晃过一下吗?
南边箱的上层也堆放有大量的彩绘木俑,此外也有一件高大的戴冠男俑,与东边箱出土的那件高大男俑相同。在木俑下面主要是陶器,包括陶瓿、硬陶罐、彩绘陶豆、彩绘陶钫、彩绘熏炉、陶釜、陶甑等,最底层还放有竹笥和竹荚等。在清理这批陶器时,我们发现每件陶罐的口部都被书有“轪侯家丞”字样的封泥封住。正是这些封泥,为我们彻底解开马王堆墓主人身份之谜提供了极为重要的线索。
西边箱的上层摆放着一把长柄扇,一把短柄扇,一件用锦袋盛装的木瑟和一件竽。在这些器物下面,摆放了三层竹笥。竹笥刚出土时,竹蔑呈黄色,但时间稍长一点,就逐渐变成了黑色。上层的竹笥质地保存较好,每个竹笥都用麻绳捆扎,在绳的交叉处有的还保留有一木牌,木牌上标明笥内所盛的实物。如329号竹笥吊挂的木牌上墨书有“衣笥”字样,后来在打开竹笥盖后,发现笥内果然装满了各种服饰,如单衣、袍、裙、袜、手套等,这也是我国发现年代最早的服饰。它们的颜色非常鲜艳,保存也十分完好,但由于长期浸泡在水中,质地受到了影响,如果用手去摸,就会感觉它们像豆腐一样。在专家的精心处理下,这些衣物最终完整地保存了下来。竹笥内还出土了46件单幅的丝织物,如纱、绢、绮、罗、锦、绣,它们充分反映了我国古代纺织技术的高超水平,证明了当时的我国不愧为“丝绸之国”。在西边箱,总共出土了50多个竹笥,其中每个竹笥内部盛满了实物,里面还残存有各种飞禽走兽的骸骨和大量的中草药等。
最后一具棺木终于被打开,在棕黄色的液体中究竟隐藏着什么?人们屏住呼吸,等待着揭开谜底的重大时刻的来临。
当四个边箱内的随葬器物清理完后,清理人员开始清理椁室中的棺室。棺室内有几层棺?当时不得而知,只能一层层地揭开才能知道答案。
先拆开内椁板,现出了一个长方形的黑漆棺,素面无纹饰,这是该墓的第一层棺,长2.95米,宽1.5米,通高1.44米,棺的外表面遍涂棕黑色油漆。我们用刀片将棺盖与棺身的缝隙中的粘合剂刮掉,再将一个木塞塞到缝隙中,使棺盖和棺身分开。抬开盖板,然后将棺身的四边壁板拆开,就现出了第二层棺。
第二层棺为黑底彩绘棺,长2.56米,宽1.18米,通高1.14米,棺的外表以黑漆为底,彩绘了复杂多变的云气纹,以及穿插其间、形态生动的各种神怪和禽兽。这么豪华的漆棺,此前大家从未见到过。为了打开它,同时还不能损坏它,当时真是费了一番功夫。
棺盖盖在棺身后,为了密封,在盖和身的合口缝隙中还用了一种粘合漆,但合口缝隙仍存在一条缝。于是,我们从缝隙下手,在棺的四周分别站几个人,每个人手中拿一块薄薄的刀片,将刀片伸入缝隙中,慢慢地将缝隙中的粘合漆刮掉。刮了两个多小时,漆棺四周缝隙中的粘合漆全被刮掉。然后,在四周的缝隙中分别打入木塞,使盖和身胀开,直至手指能伸进的程度。再叫几个身强力壮的人站在棺的四周,将双手伸进缝隙中,一齐用劲,终于将棺盖揭开了。
将棺盖抬开以后,只见里面还有一层棺。这是第三层棺,为朱地彩绘棺,保存状况也很好。棺盖红红的,在红底上绘有二龙二虎相斗图案。二龙的龙首相向,居于画面中部的上方,龙身各自向两侧盘绕,尾伸至左右两下角。二虎相背于二龙之间,分别攀在龙首之下,口啮龙身。龙为粉褐色,用赭色勾边,身披鳞甲而有三角弧形斑纹,斑纹内填以绿色。虎为赤褐色,头部加饰流云。
在这层棺里面还有一层棺,其盖板与外面三层棺的装饰风格完全不同,它中间为菱形勾连纹的羽毛贴锦,周边饰以铺绒锈锦,中间又横贴一道,成一“日”字形,在它上面还反铺有一幅帛画。
帛画的画幅很大,如何揭取它呢?一位专家用手摸了一下帛画,发现帛画质地较好。经过研究,决定在帛画上铺一张质地较好的宣纸,然后用一个纸筒作轴心,将帛画轻轻地卷在轴上。
用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将帛画卷在了轴心上,然后清理人员将轴心放在铺有宣纸的三合板上,从正面将帛画展开,只见帛画色彩非常鲜艳,采用了朱砂、土红、青黛、藤黄以及银粉、蜃粉等颜料,用淡墨起稿,再放各种色彩,最后勾画墨线。以平漆为主。有些地方还采用了浓淡渲染的画法,画面上线条流畅,线条变化和色彩调配也很合理。画的内容丰富,大致分为天上、人间、地狱三大部分。
费了好大的功夫,帛画终于取了出来,但事情还没有完,用丝织物包住的棺还摆在那里。我们猜测,那应该是最后一层棺了。但究竟是不是最后一层棺,还得等棺盖打开之后才能知道。我们将贴在棺盖上的羽毛锦和铺绒绣一块一块地揭取下来后,看到棺盖的两端各横缠了两道宽12厘米的帛束,它们被用来捆绑这层棺。如何将这层棺盖揭开呢?我们仍采用上述的办法,将棺盖和棺身的缝隙中的粘合漆刮开,割开缠绕棺身的两道帛束,然后几人用手将棺盖移动一点,将手指伸入缝隙中,用力将棺盖抬起,再塞进木塞,最后大家一齐用劲,终于将棺盖打开。
棺盖打开了,人们的目光一齐聚集到了这层棺里,里面果然没有棺了,就是说这的确是最后一层棺。棺内满满的一棺丝织物,浸泡在棕黄色的棺液里。这棺里究竟装着什么?
在经过了那么长时间、克服了那么多困难之后,展现在我们面前的会是什么?谜底就要揭开了!也许当时在场的人中没有一个意识到,他们将成为20世纪一次震惊世界的考古大发现的直接见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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