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养鱼采访袁圣：高温期大宗淡水鱼病害的防与治

1.科学养鱼：近年来大宗淡水鱼总体的发病情况如何？

袁圣：近年来大宗淡水鱼发病总体呈上升趋势，主要表现在发病期有所延长、新发疾病不断出现、危害程度越来越大、引起的损失越来越高。

发病时间：原本几乎不发病的越冬期及春季成了发病的高峰期，从2019年起，春季开始暴发大宗淡水鱼越冬综合征，并在全国广泛流行，造成了很大损失(图1)。

图1 越冬综合征导致大宗淡水鱼大量死亡

发病品种：由于“鳃出血病”导致异育银鲫养成困难，黄金鲫、异育银鲫中科5号、鲤鱼(建鲤、框鲤、镜鲤)及斑点叉尾鮰等作为异育银鲫的替代品种，养殖量逐年提高。

2021年江苏黄金鲫的投苗量超过2亿尾，激增的苗种需求导致苗种质量参差不齐，疾病日趋高发，危害较大的有“舌型绦虫病”“细菌性败血症”及“鳔积水症”(图2)。

图2 患鳔积水的黄金鲫

鲤鱼塘口价超过16元/千克，养殖效益突出，近几年鲤鱼的投苗量也在提高，危害较大的疾病有“鲤鱼浮肿病”“鲤蠢绦虫病”“吉陶单极虫病”“细菌性败血症”“鲤鱼疱疹病毒病”(图3)。

图3 患鲤鱼疱疹病毒病的鲤眼球及鳃部

异育银鲫养殖总量虽急剧下降，但总体投苗量仍较大，除“鳃出血病”“大红鳃病”“孢子虫病”等传统重大疾病外，“鳃盖后缘出血病”“普罗宁碘泡虫病”“白鳃病”等新的疾病又不断出现，给异育银鲫的养殖带来了更大的困难(图4)。

图4 患普罗宁碘泡虫的鲫

由于缺乏良种意识、苗种产地检疫仍不健全等，因而大宗淡水鱼苗种带病毒的情况较为普遍，且有进一步上升的趋势。据不完全统计，疫区异育银鲫“鳃出血病”病毒携带率接近100%，“鲤鱼疱疹病毒病”病毒携带率超过80%，这些携带了病毒的苗种畅通无阻流通到全国各地，造成了广泛的流行，并引发巨大的损失。

危害及损失：“鳃出血病”导致异育银鲫总产量降至不到高峰期的1/10；越冬综合征导致全国超过1/3的草鱼、鲫鱼、花白鲢发病；“鲤鱼疱疹病毒病”导致多口池塘全军覆没；黄金鲫“鳔积水症”在局部地区的发病率已经超过60%。

2.科学养鱼：近年来大宗淡水鱼在高温期病害发展呈现怎样的趋势？

袁圣：高温期的病害总体较为平稳，根据病原来分，病毒性的主要有“草鱼出血病”“鳃出血病”“鲤鱼疱疹病毒病”等；细菌性的主要有“细菌性败血症”“肠炎病”“赤皮病”“烂鳃病”等；寄生虫主要有肠道寄生虫(绦虫、棘头虫等)、甲壳类寄生虫(锚头鳋、中华鳋、鱼虱等)、纤毛虫类(车轮虫、斜管虫等)、单殖吸虫类(指环虫、三代虫等)、复殖吸虫类(双穴吸虫等)等(图5)。

图5 寄生草鱼鳃丝中华鳋(左)与肠道九江头槽绦虫(右)

病毒性疾病在局部的危害呈现分化趋势：“草鱼出血病”“鳃出血病”的危害越来越小，“鲤鱼疱疹病毒病”的危害越来越大，主要原因是“草鱼出血病”可以通过注射疫苗的方式进行预防，且其发病规格较为固定，超过1千克/尾的草鱼发生的概率会大幅下降。有些地区如江苏“草鱼出血病疫苗”的推广力度非常大，有专业的团队提供疫苗注射的相关服务，免疫覆盖率高，保护率高，草鱼出血病造成的危害大幅下降(图6)；另一些地区如四川、重庆、湖南等，缺乏对鱼体免疫的意识或条件，免疫工作几乎缺失，草鱼出血病的危害仍然较大。异育银鲫由于投苗量的急剧下降，养殖面积、放养密度都在萎缩，由“鳃出血病”引发的损失逐渐减少；鲤鱼的投苗量增大，养殖区域逐渐连成片，“鲤鱼疱疹病毒病”发病的频率提高，且传染性增强，需引起重视。投饵区增氧可降低病毒病的暴发(图7)。

图6 草鱼疫苗注射

图7 投饵区增氧

细菌性疾病的防控相对简单，在保证投饵率的情况下，通过投喂足量、对症的药物可以较好地解决，因此由细菌感染引起的疾病虽发生频率较高、发生面较广，但总体引发的损失不大。

寄生虫性疾病的发生频率越来越高，主要是养殖环境、生态环境持续优化的结果。水体中的浮游生物、底栖生物、软体动物及鸥鸟等的数量呈上升趋势(图8)，而这些生物是寄生虫的重要中间寄主，在此背景下，寄生虫的发病率逐年提升。另外，能合法用于寄生虫预防及处理的药物种类在减少，未来几年能合法、有效处理寄生虫的药物将成为刚需。

图8 螺类(左)和鸟类(右)

3.科学养鱼：养殖户在防病治病上存在哪些误区？如何避免这些误区？

袁圣：疾病的发生通常需要满足几个条件，如病原、入侵途径的存在、鱼体免疫力下降。病原的主要来源有苗种带毒、池塘的底泥、病死鱼传播、水源、养殖工具等；入侵途径主要有体表、鳃部、消化道伤口；免疫力下降主要是免疫器官机能的下降或者免疫系统的崩溃。根据以上内容可知鱼病的防控是较为复杂的事情。

1.忽视如清塘、苗种质量、免疫等基本因素。清塘是养殖前的基础工作，其目的是提前清除池塘中的病原及野杂鱼(图9)，而现在清塘工作普遍存在药物选择错误、剂量不足、方法不对的情况，有些地方甚至不清塘，就会导致病原持续存在、耐药性持续增强、疾病发生率持续提高。

图9 清塘、清淤

苗种是养殖的基础，苗种带病毒已经成为常态，“带毒养成”会是未来不得不面对的重要问题，对苗种进行特定病原检疫、弃养带毒苗种可从源头上控制病害的发生。现在已有公司开发出成熟、方便的快检方法，可在养殖区推广，对筛选优质苗种有帮助。

正常的免疫器官及免疫系统是维持鱼体健康的关键。通过建立标准化的鱼体检查流程，定期对鱼体进行检查(主要为肝胰脏和消化道的检查)，评判肝胰脏及消化道的状况，发现问题及时调整，可以较好地维持鱼体自身的免疫力，降低疾病的发生率。

病死鱼是病原传播的重要途径(图10)，应严格对病死鱼进行无害化处理。要摒弃打捞死鱼、冷冻后运到其他地区用作河蟹、甲鱼饲料或者烘干做成鱼粉再返添至饲料中的做法，病死鱼的流通会加快病原的传播，使得某些疾病得以快速流行。为防止池塘交叉感染，池塘进排水系统要独立设置。在某些养殖集中区仍有不少池塘进排水不分，有养殖户直接将病死鱼丢弃到进水河道，导致区域性发病。

图10 死鱼传播病原

2.用药不科学。渔药在鱼病预防中被寄予厚望，实际养殖中渔药的使用量也在逐年提高，有的地区大宗淡水鱼养殖池塘渔药的亩均使用额已从200元提高到400～500元，但是鱼病却并没有因为渔药的加量使用而降低，这主要跟药物的不科学使用有关系。

(1)仍有用抗生素预防鱼病的做法。抗生素在鱼体停留的时间(有效血药浓度时间)有限，长的也不过数十小时，也就是投喂抗生素数十小时后，血液中抗生素的含量已经无法抑制或者杀灭细菌，自然就对细菌的预防无效了。另外抗生素每天投喂的次数也有误区，为了达到较好的控制细菌的效果，应该根据有效血药浓度时间设定抗生素每天投喂的次数，如恩诺沙星需每天投喂两次，才能达到较好的效果，很多养殖户每天只喂1次，导致效果较差。

(2)不能根据投饵率灵活调整药物的使用量。鱼饲料的投喂量跟水温密切相关，主要是消化酶的活性跟水温密切相关，低温时投料少，随着温度的不断上升，投料量逐步提高，温度到达上限后投料量又逐渐降低。很多养殖户在使用药物时没有考虑投饵率变化的因素，而是根据经验按照药物与饲料的配比来添加药物，如不管投饵率多少，都用1包“强肝利胆散”添加到40千克(1包)的饲料中投喂，而不同投饵率下鱼摄食饲料的数量是不同的，摄入药物的剂量也就存在差别。因此药物的添加量应该根据投饵率结合鱼的体重灵活调整，才能达到较好的效果。

(3)不能根据需要选择合适的药品。预防药物的选择，尤其是“保肝类”及“免疫增强剂”的选择较为混乱，不能正确区分药物的功效及适用场景，为了用药而用药的情况也较常见。保肝类药物的选择应该结合鱼体检查的情况、肝胰脏的状况而定，如肝胰脏脂肪浸润、白肝等使用胆汁酸类、维生素类药物是对症的，而肝脏纤维化、绿肝等则需要添加中草药类及肝泰乐类产品，方能达到效果(图11)。

图11 鱼出现白肝(左)、绿肝(右)

(4)产品同质化严重，质量堪忧。全国有大量的水产相关企业，一些企业生产或者代工的产品大同小异，产品同质化非常严重，某些不良企业通过小作坊加工或者低质代工的方式生产产品，低质低价吸引养殖户、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情况，压缩了正规企业的生存空间，降低了大企业加大研发的欲望，形成恶性循环。今后三年国家将对此领域作重点整治。

3.没有形成系统化的防控措施，忽视鱼体的检查。通过系统化的鱼体检查、标准化的服务对池塘养殖情况进行梳理，就可以清楚地了解鱼体的状况及养殖中的薄弱环节，根据掌握的信息制定有针对性的防控方案，精准性就会很强，效果才能凸显(图12)。

图12 塘口采样检查

为了更好地预防鱼病的发生，建议建立标准化的鱼病预防方案，从标准化的鱼体检查入手，建立水质检测、塘口服务、药物选择、药物使用等的标准化流程，这样才能更好地做好鱼病的预防工作。

4.科学养鱼：如果发生病害，养殖户应该如何自救？

袁圣：鱼病的治疗可形成相对标准化的流程，了解鱼病治疗的逻辑后可以从容地面对鱼病。鱼病的治疗分为4个步骤，分别是确诊、开具处方、选择药物、科学用药。鱼病发生后，要做的首要工作是确诊，最好邀请技术人员到现场对鱼体尤其是濒死鱼做详细的检查，准确诊断出鱼病的种类，再结合水质检测结果、饲料投喂情况、死鱼变化情况、濒死鱼变化情况、已用药情况等开具处方。

购买药物时可使用《国家兽药综合查询系统》等APP，对欲购买的药物进行真伪查询，很多时候疾病治而不愈跟药物质量不过关有很大关系。

购买到质量可靠的药物以后，将药物通过科学的方法进行使用也是保证疗效的重要举措。这里养殖户需要注意外用消毒剂的使用时间、使用剂量及注意事项等，一般建议在晴天的上午投喂完饲料后的半小时开始外用药物，内服药物的使用则需注意添加的剂量、投喂的次数以及投喂天数等。通过足量、足次的药物使用，一般情况下是可以治愈疾病的。

5.科学养鱼：作为一位长期在一线的鱼病工作者，在病害防治方面您有哪些体会？

袁圣：主要有两个体会。

第一是压力大。压力一方面来自高发的疾病、不断新发的疾病。每一口塘疾病的治疗都需要了解大量的信息才能准确判断并提出科学建议，工作量非常大。每天能处理的病例非常有限，但养殖户的需求迫切。压力另一方面来自养殖户的期待。养殖户以养殖为生，池塘中的鱼就是身家性命，鱼病发生以后养殖户迫切期望短期内可以治愈。在迫切的期望下，技术人员压力同样很大。鱼病临床体系的缺失导致对于鱼病治疗结果预判的缺失，而预判的缺失可能导致养殖户的期望与实际治疗结果差异很大，易形成纠纷。

第二是一线鱼病防控的能力正在弱化。在鱼病高发、新发疾病增多、病毒性疾病增多、可用药物减少、重病原轻病因等背景下，有能力处理鱼病、愿意处理鱼病的技术人员越来越少，未来能够切实帮助养殖户解决实际问题的技术人员将是“稀缺资源”，而在苗种普遍带病毒、养殖环境恶化、饲料质量下降、养殖密度提高等因素的叠加下，鱼病的发生概率还会进一步提高，再过10年，能帮养殖户处理鱼病的技术人才将越来越紧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