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经新注：鲸类的搁浅

什么是鲸类搁浅？

鲸类搁浅指的是鲸豚类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例如离岸深水区生活的物种出现在了近岸的浅水区。最常见的搁浅事件通常发生在海滩以及浅水水域。

鲸类搁浅的历史和人们的态度？

有关鲸类搁浅事件的报道，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4世纪，相关的图像资料也可以追溯到中世纪（图1）。起初人们认为鲸类的搁浅的是上天的馈赠，能够为人们提供食物来源和其他的资源，慢慢地人们对搁浅鲸类的态度发生了改变，并逐步转变成了认为鲸类的搁浅是动物处在一种需要得到人类提供救援的状态。

图1. 1598年搁浅在荷兰卡特韦克的鲸类（图片来自全球新闻网）

群体性搁浅事件

在美国，平均每年有1500头鲸类和4500 头鳍足类（例如海象、海狮和海豹）搁浅（图2）。在日本，差不多每天都有鲸类搁浅事件发生。部分搁浅的动物在搁浅后能够幸运地返回到大海，剩下的动物则不幸地丧命在搁浅的地方。 鲸类搁浅除了在单头动物身上发生外，也可能是以群体的形式发生。当有3头或更多的动物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搁浅时，我们就称之为一次群体性搁浅事件。群体性搁浅事件在那些喜欢过群居性生活的鲸类中，例如领航鲸中时有发生。

图2 美国每年经确认的搁浅海洋哺乳动物的统计结果。鳍足类包括海象、海狮和海豹，小型鲸类主要包括体长不超过8米的齿鲸，大型鲸类包括所有的须鲸类和大型的齿鲸，例如抹香鲸。（资料来源于美国国家海洋与大气管理局的美国海洋哺乳动物搁浅年度报告）

鲸类搁浅的原因

造成鲸类搁浅的原因是多样的，其中包括自身和外界因素（自然环境和人为因素）。

动物由于自身导航障碍、年龄、疾病、社群活动等都有可能导致动物搁浅。鲸类回声定位的顺利进行离不开声发射（发声）和声接收（听觉）部分，当任何一部分功能出来问题都会直接影响动物的导航。另外动物在老年阶段可能出现的部分听觉能力的丧失（耳聋），也极有可能导致动物搁浅。对于群居性鲸类，当群体中的个别或部分个体搁浅时，群体中的其他个体也可能会跟着发生搁浅（可能是出于盲目随从，抑或是为了救护那些搁浅的个体）。

自然环境因素包括太阳运动、全球性或区域性的气候事件、海岸线地形结构、地震和台风等。太阳运动会导致照射到地球的能量流发生改变进而改变地球的磁场，进而导致那些需要依赖地球磁场进行导航的鲸类，例如抹香鲸迷失方向并最终导致搁浅。气候事件中，澳大利亚南部持续的纬线和子午线季风就和鲸类搁浅事件相关。某些海岸线特殊的地形结构能够严重干扰鲸类的回声定位信号并形成声盲区，进而导致鲸类搁浅。环境事件中包括地震、台风，有毒有害水华等也都可能导致鲸类搁浅。捕食者的猎杀，例如虎鲸的捕食压力也有可能导致鲸类在逃窜中，慌不择路而导致搁浅。

人为因素导致鲸类搁浅主要包括渔业活动、海洋垃圾、水体污染（例如水体噪音污染）等。

长期的水体噪音暴露，例如船舶噪音可能导致鲸类搁浅。另外，高能量的脉冲式的人工声呐的使用，例如来着各种各样的海洋油气勘探和军事活动也会导致鲸类的搁浅。2009年12月，意大利南部亚得里亚海湾水域的地震勘探调查活动就被认定是导致相关水域抹香鲸搁浅的原因。2004年7月，在夏威夷考艾岛水域发生的将近150-200头瓜头鲸的大规模搁浅事件也和军事演习相关。因为在搁浅事件发生的同一天早上，相关水域开展了联合军演并向水体发射了战略中频声呐。

我国的群发性的鲸类搁浅事件

大规模尤其是群发性的鲸类搁浅事件在我国比较罕见，2021年6月至10月，我国福建和浙江沿海接连发生了共计7次的群发性鲸类搁浅事件。搁浅事件共涉及4个鲸类物种（包括瓜头鲸、糙齿海豚、瓶鼻海豚和布氏鲸）的47头动物（图 3）。

图3. 2021年6-10月中国沿海群发性鲸类搁浅事件信息

为了进一步找到这些群发性的鲸类搁浅事件的诱因，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研究人员对搁浅后被救护的一头瓜头鲸的听觉能力进行了研究。

通过采用无损伤听觉电生理技术，研究人员测量了该救护的瓜头鲸的听力阈值，研究结果表明该头瓜头鲸出现了严重的听觉损伤。与瓜头鲸亲缘关系最近的物种-小虎鲸（Pygmy killer whale）的听觉阈值相比，搁浅瓜头鲸在10到100 kHz的听力阈值要比小虎鲸在相应频率下的阈值要高出20至65分贝。

考虑到瓜头鲸用于导航的回声定位信号的频率区间主要是在25至32 kHz，而搁浅瓜头鲸在该区间的听觉阈值已经超过了120分贝，处在动物听觉的截止频率区间（当动物对某个频率的听力阈值超过120分贝时，该频率被认为是动物的听觉的截止频率），因此搁浅动物的回声定位功能已经严重损失。

老年性听觉耳聋也可能导致动物搁浅，根据动物的体长，研究人员采用龚珀兹生长模型估计了搁浅瓜头鲸的年龄大概是19岁，同时综合考虑它的牙齿的磨损程度（老年个体牙齿磨损程度会比较严重），研究人员认为该搁浅瓜头鲸正好处在壮年期，因此其听觉损伤不太可能是因为年龄的原因导致。

研究人员进一步排除了台风等极端天气和月相等可能引发鲸类搁浅的因素后，考虑到此次鲸类搁浅的水域恰好主要在舟山渔场和宁波舟山港水域。舟山渔场是世界第五、中国最大的渔场，而宁波舟山港这是全球货物吞吐量最大的港口。渔场繁忙的渔业活动和港口繁忙的船舶运输不可避免地向水体引入大量持续性的慢性水体噪音污染。另外，沿海各种各样的地球物理学研究中采用的高能量人工声呐，例如震波勘测等活动会向水体中引入大量的高能量的脉冲式噪音。慢性水体噪音污染，尤其是高能量的脉冲式噪音会对鲸类造成听觉损伤。因此研究人员推测相关水域的水体噪音污染导致鲸类发生听觉损伤是引发浙江沿海群发性的鲸类搁浅事件的重要原因之一。

另外，考虑到我国沿海的水体噪音污染仍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研究人员建议加强相关海域的水体噪音污染的本底调查。此外应该尽快建立全国性的海洋哺乳动物搁浅救护网络和组建专业的海洋哺乳动物救护团队。海洋哺乳动物搁浅救护手册和标准也应该尽快制定出来，当再有鲸类搁浅事件发生的时候，搁浅的动物能够得到更及时、更有效、更专业的救护。

来源：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